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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9章 第 49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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風吹過, 掠起她鬢邊秀發, 她朱唇輕抿,杏眼明亮,氣惱又委屈地看著他, 欲言又止。

段琢心頭驀地一陣酸楚:自己這是怎麽了?嫁給聶小乙非她所願, 何苦讓她傷心難過。他收回目光,打轉馬頭道:“我護送你上去。”

段瑞急了:“我怎麽上去?”

段琢神態冷漠:“你沒腿嗎?”

段瑞:“……”哥啊, 從這裏到山頂的龍泉寺還有不少距離, 你是要讓我走斷腿嗎?可看著段琢的神情,他楞是沒敢開口。心裏隱隱覺得,段琢現在的心情不好, 他要是開口,不是走斷腿,而是會被打斷腿。

年年放下簾子,沒有再開口說話。一時只聞馬蹄得得, 車聲轔轔。

琥珀心頭發慌, 卻什麽也不敢說。倒是珊瑚啥也不知道,樂呵呵的, 又拿出馬蹄酥和預先準備的溫好的羊乳道:“郡主嘗嘗這個。”

年年接過, 正要喝一口, 驀地一陣惡心,捂住嘴推開了羊乳。

琥珀大驚:“郡主這是怎麽了?”又怪珊瑚,“羊乳怪膻的,你偏要拿給郡主。”

珊瑚想不通:“我煮的時候已經用茶包去過膻了啊。”

見兩個丫頭拌嘴, 年年擺擺手:“不關珊瑚的事,可能是車子太顛簸了。”她的車子減震效果一般,山路又不好,暈車也是難免。

珊瑚內疚不已:“是奴婢考慮不周,等到了寺中,奴婢下廚為郡主下碗素八珍面。”這次來龍泉寺,琉璃特意安排她跟著,就是讓她照顧郡主的飲食。

年年不感興趣,想了想道:“我想吃米粉,加了酸豆角和醋,酸酸的那種。”比較開胃。

珊瑚應下,笑道:“還好奴婢備了材料。”

馬車又行一陣,前面黃墻碧瓦,鬥拱飛檐,已到龍泉寺前。

龍泉寺始建於前朝,歷經數百年,規模日大,香火鼎盛,素有靈驗之名,也是京城女眷最喜前來祈福之地。今日因臨川王府的女眷過來,寺中提前清了場,這會兒看著有些冷清。

寺中檀香裊裊,梵唱聲聲。棠枝奉命在寺外等年年,見段琢護送年年的馬車過來,臉色微變,很快揚起笑臉,迎上來行禮道:“世子,郡主,王妃帶了幾位姑娘,正在須彌殿聽主持講經,關照奴婢帶郡主去禪房稍事休息,回頭一起用午膳。”

這次來龍泉寺,臨川王的幾個庶女都跟著來了。

年年扶著琥珀的手從車上下來,含笑向她點了點頭:“有勞了。”

段琢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年年面上,精致的眉頭微皺:“怎麽臉色不好,是不是哪裏不舒服?”

年年道:“我沒事。”

段琢面上閃過焦躁,下意識地向年年走近一步:“福襄,休要和我賭氣……”

年年道:“我真沒事。”

段琢皺眉:“你休要哄我。”擡起手來。

棠枝心裏一咯噔,不動聲色地攔住年年面前,提醒段琢道:“世子,王妃還等著世子回王府去取那串玉佛珠呢。”段琢之前下山就是為了這事。

段琢握手成拳,擡眼看向棠枝。棠枝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。段琢面現不虞,星眸森森。

年年打圓場道:“阿琢,別鬧,我就是車子顛了些,有些不舒服,一會兒就好。”

段琢閉了閉眼,半晌,冷哼一聲:“知道了。”調轉馬頭,帶著侍從疾馳下山。

棠枝松了口氣,這才發現,手心裏已經全是汗水。

年年嘆道:“棠枝,其實你不必為我得罪他。”

棠枝對她笑了笑:“這是王妃的意思,郡主不必擔心。”

年年一怔:師父應該是看出來了,所以有意隔開他們。師父一片苦心,只可惜,註定要被辜負。原文中的福襄情之所至,不顧一切,燕蓉越是阻止他們相見,她感情反而越是熾烈;而她則必須要走完這段劇情,才能脫離這個世界。

好在,這是師父最後一次為他們擔心了。

棠枝帶路,領著年年主仆去了燕蓉為她安排暫居的禪院。小小的院落十分精致,穿過寶瓶門洞進去,便是千竿修竹,一條鵝卵石鋪的小徑曲折穿過竹林,直通小小三間精舍。

屋中窗明幾凈,桌椅臺榻俱是竹制,清雅異常。

年年看著喜歡:“師父費心了。”

棠枝笑道:“王妃說郡主定會喜歡,果然如此。”告訴了琥珀和珊瑚寺中的一些規矩,廚房的位置等,又囑咐年年有事只管找她,她就跟著王妃住在隔壁的院落,這才告退。

琥珀忙著歸置行李,鋪床疊被,珊瑚去借廚房為年年做米粉。趙餘是男子,這裏他幫忙送了行李進來,卻不便久留,去了寺中專為男客安排的地方。年年獨自去竹林裏轉了轉,熟悉環境。

走到西北角,果然發現了一扇虛掩的小門。原文中的福襄就是從這個門偷偷出去,和段琢幽會的。

年年將帕子墊在小門附近的一塊巨石上,翻出了任務手冊。

劇情完成度:九十九

生命值:九十四

男主仇恨值:零

年年註目那個零許久,覺得自己可能是麻木了,接受了任務失敗的事實。如今她已經不指望任務完成了,只求系統能找到導致小世界崩潰風險上升的關鍵,不至於讓小世界真的崩潰。

可都這麽久了,系統一直沒有反應,看來情況並不樂觀。

念頭剛起,眼前一花,她的意識再度出現在那個滿是0和1的系統空間。

熟悉的冷冰冰的聲音出現:“警告:任務者竇知年觸發任務警報,任務成功率下降百分之九十九,小世界崩潰概率百分之八十。”

年年的內心毫無波動:上一次系統報的是成功率下降百分之九十,崩潰概率百分之七十。對她來說,成功率下降九十,還是九十九,毫無區別;小世界崩潰概率七十和八十,似乎也差不了多少。

年年興致缺缺地道:“知道啦,還有其它事嗎?沒有就放我回去吧。”反正今晚之後,她就該回這裏接受失敗的命運了。

系統似卡住了片刻,半晌才道:“任務者竇知年,你就不想挽救一下?”

年年毫無鬥志:“怎麽挽救?除非你能幫我把仇恨值刷回及格。”

系統道:“如果能呢?”

年年一怔:“你不是說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嗎?”

系統道:“百分之一的希望也是希望。只要找到仇恨值為什麽會降為零的關鍵,把漏洞補上,不就可以了嗎?”

年年嗤之以鼻:“我要能找到,至於讓它一路降到零嗎?”

系統道:“你找不到,不代表我找不到。”慣常冷冰冰的聲音中居然透出了一絲得意。

年年狐疑:“你不是說我權限不足,無法查詢,讓我自行尋找答案嗎?”

系統又卡了一下,半晌才道:“事急從權。”

所以說,以前她問它的那些問題,它是能答的,卻故意為難她?年年目露不善,心中磨刀霍霍。

系統隱隱覺出不妙,忙道:“你就不想知道男主為何會對你仇恨值一降再降,甚至影響了小世界的穩定?”

想,可她不想讓這個狗系統得意。小世界崩潰,對於從各個小世界中汲取力量的系統來說,受到影響可比自己大得多。

系統見她不吭聲,有些焦急,循循善誘道:“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嗎?仇恨值刷回及格線以上,小世界崩潰風險降低,你的生命值就能超過一百,可以兌換回家的機會了。”

年年心頭一跳:系統果然知道她的軟肋。她努力了這麽久,為的不就是能回家嗎?

系統見她還是不作聲,一狠心,揮淚大酬賓:“我們對回家的任務者有完善的福利保障,等你回到原來的世界,將友情贈送任務者用不完的金錢,不低於這個小世界的身份地位,一生的福運,你的父母家人也會因此受益哦。”

年年目露懷疑:“我說,你是不是在現代世界的營銷班上過課?”這麽好,怎麽系統從前都沒說過?

系統:“……”

年年勉為其難地道:“既然你那麽想告訴我,就說說看吧。”

系統心塞:所以說嘛,還是新人好。它還記得,任務者第一次接任務時是多麽軟萌可愛,將它的話句句奉為圭臬,讓做什麽就做什麽。哪像現在,居然學會了拿捏它。

最氣人的是,她這種態度,自己還要上趕著說給她聽。“經大數據對比、分析,男主之所以會對任務者仇恨值降得如此徹底,是因為他一直誤以為任務者對他情根深種。”

年年:啥?

珊瑚找到年年時,年年正坐在竹林中,怔怔出神。雪青色的蜀錦花鳥紋鬥篷上落了不少竹葉,也不知她一動不動地坐了多久。

“郡主。”珊瑚喚道。

年年回過神來,應了聲。

珊瑚覺得郡主的神情有些奇怪,卻又說不出怎麽哪裏奇怪,盈盈笑道:“米粉好了。”

年年搖了搖頭:“先放著吧。”她現在心緒不穩,什麽也沒胃口吃。

一直以來,劇情的走歪,聶輕寒待她的種種奇怪之處終於有了解釋。可她沒想到,竟會是這麽荒謬的答案。她到底哪裏給了他錯覺?年年百思不得其解。

系統說,想要仇恨值回來,只有她親口告訴聶輕寒,他從前的一切都是錯覺,她至始至終,心中只有段琢一人,不可能看得上他這樣出身卑賤之人。

她不敢想象,聶輕寒聽到這樣的話時,會是怎樣的心情。

他會恨死她吧。

年年惆悵許久,忽然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不對勁:按照劇情,他本就該恨她入骨,她應該高興才對。一切回到正軌,一直以來懸心的任務,以為會失敗的任務終於有了完滿解決的希望,小世界崩潰的危險也會消弭於無形。聶輕寒將沿著原文既定的道路稱霸天下,而她也很快就能回家,各得其所。

這個結局,對他們來說,都是再好不過的,不是嗎?

對,她該高興才對。

年年努力甩掉心中奇怪的情緒,打起精神道:“走,我們回去吃米粉。”

正苦惱要怎麽勸她好歹吃一口的珊瑚露出喜色:“好。”

午膳時,年年受邀去了燕蓉住的院落。段瓊也在,坐到了年年身邊,笑盈盈地和她說話。

年年有些心不在焉,有一搭沒一搭地聽她說話,偶爾回她兩句。段瓊也不在意,始終保持著熱情。還是燕蓉說了句“食不言,寢不語”,她才吐了吐舌頭,安靜下來。

等到吃完散場,段瓊拉著年年一直送到了竹林,見左右跟得不緊,壓低聲音道:“郡主,大哥想單獨見你一面。”

年年心頭一跳,看向她:“他回來了?”

段瓊“嗯”了聲:“郡主勿怪大哥。王妃娘娘不願你們見面,他也是沒法子。”

年沒有說話。

段瓊飛快地道:“今夜亥時正,大哥會在佛光崖等你。大哥說了,郡主若是不願去,他不會怪你。”

夜間又起了風,嗚嗚吹個不休,窗外竹林瑟瑟。明月缺半,高掛半空。年年恍然記起,再過七八日,便是中秋了。

琥珀和珊瑚折騰了一天,累得夠嗆,這會兒都打起了呵欠。年年吩咐道:“你們都去睡吧,今兒我這裏不需人守夜。”

琥珀不同意:“郡主身邊沒人不妥。”

年年橫了她一眼:“有什麽不妥的?你們睡外間,我有事喊你們,還能聽不見?”

這倒也是。

琥珀被說服了,爽快地應下。兩人服侍年年梳洗了,給年年留了一盞燈,退去了外間。年年倚在床頭,翻了一會兒話本子,很快聽到外間響起輕微的鼾聲。

她看了眼多寶格上的沙漏,抓起架子上搭著的雪青蜀錦花鳥紋鬥篷披上,悄無聲息地走了出去。

秋風寒涼,她攏了攏鬥篷,沿著竹林中的小徑一直到了小院西北角的小門。

寺院夜間歇息得早,四周一片黑暗,不見燈火,只有冷月的清輝灑在地面。年年沿著白天研究過的路徑,穿過殿宇一側的回廊門洞,寺後林立的碑林,一直到了後山崖頂。

這裏平日就人跡罕至,這會兒已近深夜,四野無人,但聞風嘯獸吼,梟啼陣陣,仿佛天地間只剩了她一人。

佛光崖,據說是龍泉寺開山祖師悟成大師打坐悟道之所。如今懸崖邊上還能看到一個凹坑,據說是悟成大師打坐十年坐出的印子。

年年慢慢走到崖邊,扶著一塊凸起的巨石向下看去,只覺頭暈目眩,雙腿發軟。目之所及,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。

這裏,就是她的葬身之所嗎?

身後腳步聲傳來,段琢清潤的聲音響起:“福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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